利比亚—难以驾驭的「盟友」

格达费上校于一九六九年推翻年迈体衰的利比亚国王伊底里斯时,年仅二十八岁。七年之后,他与苏联订立一笔历史上最庞大的军火交易,使利比亚成为莫斯科又一个扈从国家。尽管苏方在这笔交易之后不断施压,格达费政权从没有沦丧为完全的卫星国,其原因有二。第一个原因在于格达费的性格:就政治或音心识形态而言,他都像匹脱僵的野马,完全不可捉摸、无法驾驭。第二个原因则是,他所控制的这个沙漠国家,具有庞大的石油财富:利比亚全国人口估计不足三百万,其中四分之一为游牧民族,军队兵员在两万两千人至三万人之间,可是,它的石油生产量在一九七0年为日产量三百三十一万八千桶,高居世界前茅。由于一九七三年油价巨幅上张,利比亚全国总生产虽下降,其黄金和外汇准备却大幅上升。到了一九八0年,它的外汇存底已逾一百三十亿美元!

初期,格达费建立一个伊斯兰共和国,一般亦公认他反共。当他发现苏联支持恐怖分子团体,与他自身的目标不谋而合时,他改变了自己的意识形态观点,或者至少在公开场合中如此表现出来。一九七一年,沙达特把一万八千名苏联顾问逐出埃及,实质上替格达费的活动创造了一个苏联市场,尤其在于,他对许多恐怖分子团体提供金钱协助。格达费的「扈从」包括若干莫斯科并不赞同的团体,如亲阿拉伯的意大利法西斯组织「全国先锋」,他就觉得値得自己支持。譬如,这个组织有一份海报就扬言:「英勇的阿拉伯、巴勒斯坦人,我们支持你,我们不跟肮脏、肥胖的犹太人为伍!」话说回来,在格达费支持的恐怖分子团体中,有很多业已获得莫斯科的支持,因此颇能配合苏联的帝国野心。这些团体包括:尼加拉瓜的桑定阵线、北爱尔兰的爱尔兰共和军、乌拉圭的土帕马洛锦、阿根廷的蒙托内罗等。另一方面,个别恐怖分子得到利比亚和苏联背书者,最臭名昭彰的就是「胡狼卡洛斯」。卡洛斯在古巴受了若干训练,而于莫斯科的卢穆巴友谊大学长期深造。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他干了一桩一生最归赧烈烈的大案,在维也纳绑架了产油国家十一名领袖,之后利比亚给予他政治庇护,格达费还颁发赏金二百万元以资鼓励。

卡洛斯事件当然是利比亚敌示与苏联团结的战术性实例。就战略而言,格达费本身也有自己的帝国雄心,大部分仍未实现;他之所以有兴趣与莫斯科建立良好关系,只是因觅苏联已展现它可以协助实现这些雄心。

苏联、利比亚这笔军火大买卖,是由格达费和苏联总理柯锡金两人于一九七六年五月二十三日,在利比亚首都的里波利所签订。据西方的初步估计,利比亚采购总价値太低了;当时媒体传出的数字只有四亿美元。可是,五月二十八日埃及总统沙达特接受《洛杉矶时报》专访时透露,全国的采购总价値约有一百二十亿美元。到了一九七六年底,苏联军事顾问团已在托布鲁克、的里波利和本加兹等三个利比亚主要港口値勤。一年之内,包含劳工、技术人员在内、稣联顾问人员已到达一万二千人之谱。训练课程则包括!T55和T62型坦克,以及米格23型战斗机之操作技术。利比亚原本已有一小批人于苏联各个中心受训,在这项军火交易签约之后,又有七百名军人也派去苏联培训。

这笔一百二十亿美元的交易,换算起来就是利比亚人不分男女老幼,每人摊四千美元,而利比亚每一军人要花四十万美元购置武器、装备!

格达费有自己一套帝国雄心壮志,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与苏联的计划有所抨格,这也就是布里滋涅夫及其同僚一九七六年决定与利比亚成立军火大买卖,以示羁縻的原因。

除了格达费支持国际恐怖活动,具有利用价値之外,莫斯科的战略目标明显就是要让利比亚尽可能仰赖苏联的军事支持。

格达费梦想一统撒哈拉,西起大西洋滨的摩洛哥西海岸、东抵埃及红海滨的广大领土。他最初所景仰的英雄典范是埃及总统纳瑟,提倡「由大西洋至波斯湾建立一个阿拉伯大国」。格达费也像纳瑟,具有难以排拒的领袖魅力,可是利、埃两个条件差异却有如云壤之别。纳瑟的资产包括:埃及具有为数众多的中产级,还有一个有效率的组织,具有智囊、宣传与顚覆功能。格达费在敎育资源、行政管理资源方面望尘莫及,不过利比亚丰富的石油财富,使他享有相当程度的经济独立自主,这可又是埃及逊色不及之处。摆到地图上明确地说,格达费向往中的撒哈拉帝国,由前西班牙属西撒哈拉开始,经过拉古耶特南边的阿尔及利亚撒哈拉、突尼西亚撒哈拉,马里、尼日、査德和尼日利亚的北部地区,以及苏丹,而来到埃及南部。

就现实来讲,他要实现这个雄心壮志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毫无机会。这位利比亚强人之所以怀抱如此大志,而且遐迩皆知,本身就十足暴露出他的人格特异。沙达特习惯批评格达费是个「精神病患」,一度还诋骂他是「邪恶的罪犯,百分之百有病,具有魔鬼恶灵。」苏丹总统尼迈瑞对格达费也有一说:「人格分裂——裂开的两半都是邪魔歪道。」

不论用什么话去描述,格达费分明就是结合了危险的伊斯兰狂热主义和自大狂的综合体,自大狂又因他支持的恐怖团体腰次成功而益发上升。

不管格达费究竟有什么野心,由于他反西方,尤其是在前法属非洲反对法国,他的计划符合苏联利益。同时,苏联现在也在利比亚领土上享有一个潜在的可能基地,一旦单凭格达费兵力不济事,需要动用到苏联自己的武器时,也有个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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