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的帝国利益

苏联本身对非洲有一套企图,它其实与格达费的野心可以互补。苏联在早先几年已在非洲大陆逐步扩张势力。尽管在埃及和索马里遭逢逆转,苏联在几内亚 、贝宁和马里势力很强;在尼日利亚和加纳(虽然早先曾受挫)也在增强。东非方面的埃塞俄比亚,虽然伊利特里亚一再反抗,实已成为一个马列主义卫星国家;査德更是不断遭逢顚覆压力。

苏联只要有机会就设法要把利比亚导向更一致的方向,更能吻合帝国利益。有趣的例子是签订了两个约,而叙利亚在两个条约当中都是签字的一造。一个是一九八0年九月十日的叙利亚、利比亚统一宣言,一个是十月八日的苏联、叙利亚友好合作条约。

重要的是,这两项协议在同一时间交涉谈判。

叙利亚、利比亚两国已成为苏联的扈从国家,只不过都没有进展至卫星国的地步。

两项条约都挑明了反美。叙、利统一宣言第十条重申完全反对戴维营协议(由美国总统卡特支持,以色列和埃及破天荒大和解的协议),指责它代表美国帝国主义和犹太复国主义,也抨击了美帝和犹太「代理人」沙达特。

第十三条申曰:新成立的利比亚、叙利亚联合体是世界解放运动的一部分,与社会主义力量(意即苏联集团)结盟。照格达费的说法,这项协议旨在阻止美国渗透进「阿拉伯祖国」。他相关的说词是:

他们已经在埃及、叙利亚、索马里和阿曼占领基地。阿拉伯国家已逐渐丧失独立。因此我们决定阻挡已经在若干阿拉伯国家建立桥头堡的美国人推进。我们必须运用武力强制美国人放弃染指阿拉伯祖国。我们必须在美国人立足脚跟前就行动。我们的选择:不是我死,就是美国敌人失败。

虽然这类言论格达费可以自然地朗朗上口,无需苏联演讲词撰稿人代为执笔、润饰,他所挑选的字词毫无疑问,吻合苏联目标。成利、叙宣言之后,利比亚给予叙利亚十亿美元去购买苏联武器,另外给予六亿美元经济援助。叙利亚领袖阿塞德投桃报李,表示将支持格达费出任两国统一后新的国家元首,条件是他阿塞德要出任总理和拟定成立的中央革命理事会主席。然而,两国也仅是说说而已,宣言声称要合并为单一国家,实际却毫无动静。

格达费企图把前法属査德共和国纳入利比亚羽翼而没有成功,正是他兵强马盛,苏联又无力驾駅他的一个最佳例证。査德跟非洲许多国家一样九六0年脱离法国殖民统治而独立。一九六0年代中期,北部回敎徒阿拉伯人游击火舌南部黑人基督徒和多神论者,彼此之间爆发内战。

一九七九年六月二十六日,格达费以法制幻象战斗轰炸机支持,派出两千五百人的一支部队攻进査德北部。激战一阵之后,利比亚部队在七月底已遭击退。可是,到了十一月,利比亚又派一千名部队跨越边界打进去,而这一次是査德叛军首脑欧岱与格达费在査德北部某地密会之后,邀请利比亚派军入境助阵,跟后政府军进行对颉。

邻国塞内加尔的李奥波总统(塞内加尔人口绝大多数为回敎徒,而李奥波总统却是基督徒)表示,利比亚培训了 一支五千人武装部队,不仅在査德,还在马里、尼日和塞内加尔煽风点火,制造动乱,企图建立一个由利比亚操控、信奉伊斯兰敎的「撒哈拉共和国」。这句话可谓一语道破格达费的野心。

査德何以成为格达费覩观的目标,原因之一是当地内乱频仍,惹人伺机乘虚而入;原因之二则是,格达费费尽心机想取得核子武器,而査德的天然资源里有一样宝物,就是钝矿。

苏联拗不过格达费,接受他在一九八一年四月二十七至二十九日到访。苏联小心翼翼地让外界知道,他们宁愿格达费推迟访问行程,原因可能是不希望外界把苏联视为其扩张政策的幕后推手。莫斯科电台四月二十四日一则阿拉伯语新闻评论只说,格达费到访,旨在强化两国间政治、经济、科学和文化关系,以及宣扬利比亚革命。苏联有意「依据利比亚人民利益,以及反帝国主义的阿拉伯民族解放斗争之利益,以一切方法协助这个年轻的阿拉伯国家之革命与独立发展」。

利比亚受政府控制的媒体则宣称,格达费此行是要推动「坚贞阵线」的目标。坚贞阵线是一年前为了反对以色列、埃及的戴维营协议,由利比亚、阿尔及利亚、南也门、叙利亚和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成立的组织。

苏联领导人布里兹涅夫亲到机场欢迎格达费,也到机场送别。两人举行了两次限特定人陪同参加的会议。意义不寻常的是,利比亚代表团团员有利比亚武装部队总司令,还有原子能署署长,以及格达费的外交部长和首席经济顾问。

联合公报里头双方互有取与,也不足为奇。格达费在公报里表示支持苏联占领阿富汗,布里兹涅夫则说利比亚入侵査德,是要设法让査德「局势正常化」。然而,双方也出现严重歧异。格达费演讲时提到:要求以「果断姿态」支持阿拉伯人和坚贞阵线,要求苏联「保证终止在阿富汗境内任何的外力干预」等敏咸您子句,《眞理报》编辑红笔一划,全给删掉,可是利比亚驻莫斯科「人民局」,格达费创造这个名词代替大使馆)发表的讲稿,却又统统出现。

据说,布利兹涅夫和同僚扳着脸孔翻默地听格达费大放厥词,畅谈他的伊斯兰雄心壮志。在文字纪录上,格达费不肯准许苏联在利比亚设立基地。在书面上这么做可能漂亮,实质上却没有意义,因为苏联在实务运作上已等于在利比亚有了基地;大家都知道,苏联对已运到利比亚的庞大军火武器(此时已包含约两千辆坦克、两百架作战用飞机),具有完全的管控权。

甚至苏联也明白,利比亚一旦发生危机,借助安托诺夫型运输机,它的部队数小时之内即可赶到处理。法国透过它在摩洛哥、突尼西亚和阿尔及利亚等斗刖法属北非殖民地布建的情报机关脉络,对北非事务消息通常十分灵通。根据法国消息人士估计,此时利

比亚境内约有五千五百名苏联顾问,外加数百名东德人、数千名古巴人;美方的估计则

少了许多。此外,根据在莫斯科签订的经济合作议定书,苏联同意参与利比亚原子硏究

中心的工程,其实它根本就是由苏联兴建的。

同时,格达费不理性的行为-也频频传出笑话。一九八一年五月二十二日,他出席査德首都恩加–场领袖高峰会议,与塞拉利昂、尼日利亚和査德共商大事,突然间他说:他为了让査德恢复和平,花了不少钱,非洲团结组织应该退款偿付给他;又说,他在恢复査德和平上面,贡献良多,诺贝尔和平奖是非他莫属。一席话让全场愕然。他原先在的里波利曾答应把利比亚部队撤出査德,来到高峰会却食言,拒绝撤军,惹得东道主査德总统魏德耶大为不痛快。

这时候,稣联驻外代表,尤其是驻法大使馆人员,已经难掩对格达费到处煽风点火冒险动作的关切。苏联的势力在摩洛哥、阿尔及利亚、毛里塔尼亚、塞内加尔和马里等非洲西北部国家也日益增长,而格达费莽莽撞撞胡整瞎搅,已使整个西北非洲动荡不安。一九八二年三月,距査德高峰会不到一年,格达费向一位好朋友悄悄提到,他担心KGB有暗杀他的阴谋。虽然我们找不到证据证明KGB曾考虑暗杀行动,可是也不能排除KGB本身散布此一谣言的可能性。

这位行事无可预料的上校,这时候又到阿尔及利亚和突尼西亚做了两次惹事生端的访问。他事先也不照会两国政府,就出现在阿尔及尔和突尼斯机场,当然不会有两国官员在机场迎接。让阿尔及利亚政府不悦的是,他成了不速之客,突然去造访学生团体。

他又向两国政府提议合并!两者都冷淡地予以拒绝。

尽管他有种种不理性的招摇行为,一九八八年洛克比事件之后美国亦空袭利比亚施惩,格达费却是一只九命怪猫,屹立不动。虽然他本身的帝国野心仍未得逞,他却比苏联还更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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